伴随着互联网技术的推动，以网络为传播媒介的网络文艺发展态势颇为可观，各种新兴文艺门类创意迸发，成为当代文艺富有朝气的新生力量。近年来，以网络文学、网剧、网络大电影、网络游戏等为代表的中国网络文艺呈现出繁荣发展态势，出海势头迅猛，在传播中国文化、阐发中国精神、展现中国风貌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在看到网络文艺的喜人成绩时，我们也应该看到当下网络文艺的套路化、模式化越来越严重，难出新意。王国维曾经在《人间词话》讨论过四言、《楚辞》、五言、七言、律诗和绝句、词等的盛衰史，他说：“盖文体通行既久，染指遂多，自成习套。豪杰之士，亦难于其中自出新意，故遁而作他体，以自解脱。一切文体所以始盛终衰者，皆由于此。”对于网络文艺而言，也存在着寻找新元素、探索新类型的问题，需要“遁而作他体，以自解脱”，摆脱始盛终衰的怪圈。就这一点而言，近年来的一些网络文艺精品，如网络小说《我要上学》《长乐里：盛世如我愿》和微短剧《逃出大英博物馆》等，提供了积极的借鉴意义。
以《我要上学》（出版前书名为《砸锅卖铁去上学》）为例，这部由红刺北创作的网络小说，于2022年获得第三届泛华文网络文学金键盘奖之悬疑科幻类优秀作品奖，曾入选中国作家协会主办的2021年度中国网络文学影响力榜网络小说榜。《我要上学》讲述了一个传奇故事：高级工程师卫三穿越到无名星上的一个濒死的孤女身上，以捡垃圾为生，依靠强大的生命力和坚强的意志，最终历尽千辛万苦，成长为星际最强大的机甲单兵兼机甲师。小说给我留下了三个深刻印象：文类融合、网感充沛、亦庄亦谐。
其一，文类融合。《我要上学》被人们看成是悬疑科幻文、星际文或机甲文，但除了这几个标签之外，我们还可以从中看到其他类型小说的影子：穿越文、武侠文、种田文、游戏文等。其中游戏文的痕迹随处可见：打怪升级、扮猪吃虎、逆袭成才、弯道超车等要素贯穿始终，参赛选手、规则、裁判、观众、奖品等要素也应有尽有。有意思的是，这部小说发表于晋江文学网时，被贴上了“原创—言情—幻想未来—爱情”和女性向的标签，但直到小说后半段我才意识到这是一篇言情小说：女主角卫三的性别特征非常模糊，一副混不吝的假小子形象，经常和男同学勾肩搭背，甚至允许男生借住在自己的宿舍，相比之下男主人公应星决就显得阴盛阳衰了，长得“倾国倾城”，虽然感知能力超群，但比弱女子还要敏感脆弱，动不动就昏倒，总是被女主人公拯救。这个故事无疑突破了言情文、机甲文等文类的限制，提供了新的小说类型的可能。
其二，网感充沛。互联网文化具有参与性和互动性，《我要上学》到处都弥漫着互联网精神，女主所使用的“暗中讨饭”“向生活低头”等多个ID名、星网网友的弹幕发言、随时可见的梗、多种声音构成的复调都体现出互联网文化的匿名性、狂欢化和在场性，是网感的集中体现，氛围感被拉满，也极大增强了读者的代入感。小说中的所有人物既是演员，也是观众，在镜头的注视下始终在对话，都在舞台上表演，共同构成了狂欢广场上的众声喧哗。另外，这部小说也展现了网文特有的汪洋恣肆的想象力，作者设置了各种奇异瑰丽的赛场风景和星兽百态，在帝都星的山丘、沙都星的沙漠、谷雨星的酸雨、凡寒星的极寒、西塔星的海洋、南帕西星的雨林、白矮星的玄风、威拉德的虚拟世界等空间发生的奇幻故事，都超越了一般的游戏文或言情文的故事主线，让人很有代入感。
其三，亦庄亦谐。小说前半部分描写了快乐的、无厘头的、轻松而热血的军校生活，让人忍俊不禁，不过，在小说轻松、搞笑的叙事中也不乏深刻的内涵，有着强烈的现实指向。《我要上学》的世界设定和猫腻的《间客》、会说话的肘子的《第一序列》有许多类似之处，都没有回避社会矛盾。《我要上学》刻画了来自不同星球的军校生们在地位和资源上的巨大差异，描绘出悬殊的社会阶层：卫三在故事中是拾荒者，他们和贵族子弟几乎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卫三甚至缴不起一学期5000元星币的学费，但这个数字只不过是出身世家的同学的一顿饭钱，这一细节也暴露出星际间存在着的财富、资源上的分配不均、贫富差距。小说中最核心的情节——卫三等拾荒者被血雾感染，或被吸干身体悲惨死去，或被视为异端面临处死——其根源也在于贫穷，在无名星上穷人是缺乏生存权、发展权的。可贵的是，极度的贫穷和严酷的现实并没有压垮卫三，也没有让小说充满压抑、OG真人 网页版 OG真人平台颓废和灰暗，读者感受到的是卫三等人的坚韧、自强，军校生的团结、协作、奉献，独立军的忍辱负重、牺牲，这些都为小说增添了暖意和人性的光辉。
类似地，骁骑校的网络小说《长乐里：盛世如我愿》巧妙融合了穿越、谍战、悬疑、推理、言情、英雄传奇等各种类型，短视频博主“煎饼果仔”和“夏天妹妹”创作的微短剧《逃出大英博物馆》运用“文物拟人化”的创意，借助小玉壶的出逃故事，表达出国人期盼文物归国的心愿，提升了微短剧的立意与格局。OG真人 网页版 OG真人平台它们都体现出当下中国网络文艺求新求变的趋势，为网络文艺走出始盛终衰的怪圈提供了有益的借鉴。
（胡疆锋，作者系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北京文联签约评论家，中国文联特约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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