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辣风”是什么?即奶里奶气又非常。原本只在年轻女性中流行,如今却逐步趋向了儿童。有人认为这种过分“成熟”的衣着,是成人凝视孩童身体的一种危险信号,初见“性化儿童”端倪。
这个现象直指的是儿童成长在迈向社会化的过程中,第一标准是否遵循符合孩子发育发展的规则。家长把自家孩子打扮漂亮无可厚非,前提是:在合适的地方,穿适合自己年龄的衣服。
当一个女童呈现有着“女人味”穿搭风格的时候,怎么看都有哗众取宠、博取流量的“不对劲”。本期腾讯育儿《孩子不抑郁》邀请中国性学会青少年性健康教育常务委员白璐、儿童青少年性咨询师王弘琦从儿童性教育、心理健康、网络安全等角度剖析性化儿童的社会现象。
建设审美环境,就是越多元越开阔,所给的选择越多限制越少,这样才能慢慢建立出属于自己的美和适合自己的。
呼吁建立恶性消费儿童性表达的触警系统,为保护未成年人的权益社会体系需提供必要支持。
性教育是持续一生的教育,什么时候开始取决于家长有没有这个能力,家长要持续去学习,了解这方面的知识。
问:目前网络上流行的奶辣风,是把儿童打扮的成熟性感,并摆出成人姿态拍照,引发关注和热议。究竟这样的行为是穿衣自由,还是家长为了博取眼球的刻意举动?对孩子的成长有影响吗?
白璐:这是一个完全成人化视角的东西,在网络上家长可能博取眼球的成分更大;在日常生活中,不排除一些家长认为这样的打扮对孩子来讲是更好看的,能够凸显他们的美。其实完全是角的审美,对于孩子尤其是青春期之前的孩子来讲,他们自己没有分辨和认知能力,完全是遵从于家长的要求。
我同意穿衣自由,这是每个人的权利和自由。但有一点担忧和思考是孩子是否有能力自己做决策,进入到青春期孩子才开始慢慢有自我做决策的能力。对于小孩子来说,审美观、价值观的形成主要受到家长和老师的影响。作为家长会有倾向性的引导,我觉得孩子这样穿好看,希望给他这样打扮的时候,可能会跟他强调很多好的部分。
要提示家长看到孩子属于自己意愿的决定,在这个意愿决定的前提下,去应对外界风险的能力也要具备。如果家长真的是用视频去网上博眼球、点击量的,那一定是对孩子有伤害的,这个就是家长对孩子的压迫。
王弘琦:我觉得衡量一件事情对儿童的成长是否有利,取决于身边的朋友家长以及网络上的一些讨论引向什么方向。孩子做这样的打扮装束拍照片、视频是自愿还是被家长强迫的?我觉得要首先看孩子是不是自主自愿的,另外从家长的角度来说,家长的和孩子之间的讨论和思考,决定这件事情是朝着孩子不利的方向发展还是有利的方向发展。
我觉得在于家长如何去引导、思考和处理,不仅仅是一件衣服的问题,衣服之后的问题才是真正的影响。
孩子可能会听到周围人的非议,因此对孩子未来的成长是否有利取决于家长如何和孩子聊这件事情,避免因为别人的讨论让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可以通过这样的事情让家长思考,孩子在这样的事件当中收获的是“如何应对别人跟你有不同看法意见”的能力。如果孩子在这个事件中获取了这样的能力,那么在以后的成长过程、工作学习、家庭生活中遇到类似问题,都能妥善处理和积极应对。
问:成人的气质多由儿童期间的审美决定,而儿童期间的审美,几乎决定了一个人一生的审美倾向。孩子3岁左右会进入审美敏感区,家长的打扮对其影响深刻,如何正确培养孩子的审美意识,正确引导孩子进行安全合适的装扮?
白璐:要给孩子呈现多种可能性,不是只能做某些打扮。所谓建设审美环境,就是越多元越开阔,所给的选择越多限制越少,这样才能慢慢建立出属于自己的美和适合自己的。
当亚文化存在的时候,孩子的装扮就有可能受到他人的评价,比如男孩如果喜欢小花的衣服,穿到外面去,可能会有人对他进行非议,其实这样的非议是不对的,不可以因为孩子的任何衣服对他有负面的评价。当这种非议可能存在的时候,我们要提示孩子可能存在的风险,让孩子去自我选择,选择愿意这样装扮然后面对压力,还是不做自己喜欢的装扮避免受到议论,这个是孩子可以去选择的。
王弘琦:和各位家长朋友们分享,避免把教育做成“因为我穿的衣服怎么样所以别人可能会骚扰我”。
孩子拥有穿衣自由权,但作为家长仍然要分享一些全面的信息,比如孩子夏天穿着泳衣走到大街上,要和他分享,穿泳衣走上大街别人可能会无视你觉得你很正常,但也可能会指指点点,会给你带来一些伤害,甚至有可能会诱发一些不好的影响。从父母的言传身教和孩子健康的成长来讲,我们应该给孩子分享全面信息的机会,避免孩子觉得因为我怎么样所以我会遭受到一些人的非议,造成一个“受害者反而有错”的心理影响。
问:成人展示性魅力无可厚非,但是当儿童跟“性张力”共存的时候,就是一种罪恶。什么是“性化儿童”?在孩子们一切尚未启蒙的年纪,往她们身上投射欲望,是否值得警惕?
王弘琦:无论我们如何努力,不得不承认世界各地仍然有针对儿童青少年性犯罪的事实。本来健康愉悦的性是带给成年人好的亲密关系、给我们好的感受的一件事情,但对未成年人进行有意图的性展示尤其是商业用途,是特别值得警惕的一件事情。
我个人的观点是要做好整个国家的性教育工作,不仅针对儿童青少年,还有准备要孩子的成年人,如果整个教育系统做好普及工作的话,我相信儿童性化展示就没有市场了,因为人人谴责,人人嗤之以鼻,就没有市场了。
白璐:对孩子来说,其实并不存在所谓对于性感的认知,更多时候仅仅就是觉得这样穿好看而已。但不能排除一部分成年人看到之后会投射自己的性感受,引发一些望,做一些不好的甚至是违法的事情,我们要警惕在给孩子做这样的装扮的时候是否会给这些人提供一些素材。这不是孩子本身或者装扮者的问题,是他人的问题。
最好的一个状态,是未来我们的社会共同这样的存在,无论任何年龄,都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装扮而不遭遇任何的伤害。
问:童装逐渐成人化,某些电商平台为盈利和吸睛,采用一些儿童不雅宣传照片,这是否侵害了孩子权益,应该如何整治和预防?
王弘琦:用一句话表达,我觉得应该是“儿童权益最大化”。如果孩子被父母有意识的、为了赚钱和一些电商平台合作,穿一些不雅的衣服,孩子的权益如何去保护?
值得我们思考或者呼吁的是,社会要建立一个系统,比如拐卖儿童有触警系统,那么恶意消费儿童的性表达是不是也应该有一个这样的体系,为保护未成年人的权益,我们社会系统可以提供哪些支持?
白璐:每个人其实看到照片,反应会不太一样,有人觉得好可爱,不会往性的方面去想,但的确有人会往性的方面想。如果有人有意识地为了吸引这些人的关注、博点击量,获得自己的利益,这一定是损害孩子权益的。
如果孩子成为父母的赚钱工具,那么孩子获得的伤害是直接监护人造成的,本来应该呵护我的人,出于某些目的和利益,对我造成了伤害,这个时候孩子需要很长时间的心理干预,因为是比较严重的心理创伤。所以除了关注权益的问题,孩子的心理健康状态也是一定要关注的。
问:为什么家长会谈性色变?对孩子进行性教育的时候,如何克服羞于开口、不回避、不欺骗,为孩子创造安全谈性的环境、树立正确的性价值观?
王弘琦:很多家长遇到性教育问题的时候,因为他们这一代人没有受到过正确、全面的性教育,可能会用一个错上加错的方式对待自己的孩子。用片面的信息,回避的、羞耻的态度或语言对待孩子,这是对孩子成长不好的性教育。所以家长做性教育一个原则就是不回避、不撒谎。
如果家长没有专业知识,可以找资源,和孩子一起解决问题。同时给孩子非常好的启发,即家长不是万能的,也可以让孩子知道,遇到问题可以和家长一起找答案。如果家长回避,甚至训斥一顿,孩子可能再也不和家长谈论性教育的问题了,以后遇到困扰,第一求助人就把家长排除掉了,这可能会对孩子以后的成长带来更大的风险。
白璐:孩子从出生开始,性发育和性探索就开始了。当孩子开始有一些关于性的问题后,家长不解答的话这个问题并不会消失,家长避而不谈的影响是孩子可能会转向其他渠道去寻求答案,比如网络,但家长又会担心网络上的信息会不会有问题,没有办法干预。
家长如果从小能跟孩子谈性教育的问题,其实是在占领性教育的高地。如果一开始孩子可以从家长那里获得科学的知识,上网的时候就会有一定的分辨能力,可以知道有些是不正确的。如果家长回避,或者把孩子骂一顿,会让孩子对性问题或当自己出现性感受的时候,有负面的感觉。所以,对孩子的性好奇持否定态度会造成最早期孩子对性的负面感知。
家长可以善用资源,比如绘本、书籍,给孩子提供一些科学的渠道,或者跟孩子共同探索。
白璐:性教育越早开始越好。孩子的性发育从出生就开始了,刚出生的时候没有直接对话的能力,取决于家长对待孩子的态度方式,当孩子做出一些行为,家长的表情、回应的动作,其实都会让孩子产生一个情绪反应。随着孩子的发育,要在相应的年龄段提供相应的教育内容。
早期的教育不是针对孩子,更多其实是教家长怎么去对待孩子。等到孩子两三岁能够对话之后,有很多性教育内容就可以陆续开展了。
王弘琦:想提醒家长朋友,孩子的性教育什么年龄做,以什么样的方式,都取决于家长及时的学习,更新自己的认知。家长要思考一下有没有能力做这样的教育,如果家长学习在前,所有的机会都是教育成长的机会。如果家长不了解,没有进行知识结构的完善和更新,可能会成为孩子成长中的小坑,不夸张的讲,甚至成为一个噩梦。所以性教育是持续一生的教育,什么时候开始取决于家长有没有这个能力,家长要持续去学习,了解这方面的知识。
问:为什么会说现在的孩子早熟?早熟的原因是什么?家长是否该阻断引发孩子早熟的环境因素?
白璐:现在孩子早熟,其实因为接触的信息比较多。大量复杂的信息对孩子的大脑是很好的开发过程,当然它也同时带来挑战和风险,但其实家长对孩子的保护从来都不是给他套上一个罩子,或是改变环境。我们没有办法改变环境,但可以跟孩子讨论,当我们越多的跟孩子探讨,让孩子更客观、理性地去看待一些现象的时候,这个现象就不会对他们产生影响了。
最好的教育方式实际上是要更多地倾听孩子们的表达,把我们放在学生的位置跟他们对话,向他们真诚地请教他们所接收到的一些东西,然后再来客观地讨论、分析,这是更符合孩子特点的一种教育方式。作为家长,用放空的心态,带着好奇心去跟孩子一起成长。
王弘琦:我想从两个方面来分享。第一,性早熟,我建议家长带孩子去正规的医院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如果医学上确定需要做一些干预,比如影响身高,还是要听医生的专业建议。另外一个方面,如果你的孩子在9岁或12岁的时候就取得了奥数的某金奖,你觉得他是早熟吗?很显然不会。OG真人厅 OG真人
有家长可能会觉得我18、22岁才理解的事情,你怎么8、9岁就接触这个信息了?我们青少年成长的环境和上一代的家长完全不一样了,家长要认识到想和孩子有沟通,想做一些教育的引导,就需要与时俱进,虚心请教。很简单,家长虚心请教孩子,这样孩子才有兴趣,孩子做老师的时候,家长才有机会和孩子做关于价值观的一些思考和引导。
问:接受过性教育和未接受过性教育的儿童,在未来的成长过程及社会决策中会有哪些显著的差异?
王弘琦:儿童青少年性教育过程中碰见的问题是如何正确地看待色情品,接受过性教育的人都知道色情品是导演和演员拍摄的,是商业用途,为了满足一些成年人的性癖好、性需求、性刺激,不是真实的,在我们国家也是违法的,不代表普通人在中的一些反应、态度等。没有接受过性教育的人,第一次接触性信息的时候,会误以为男女之间的关系是这样一种常态。
问:如何预防性侵害?对已经有这种遭遇的孩子又该进行怎样的心理疏导和治愈?
白璐:预防性侵教育是全面的性教育中很重要的一环,但绝对不是唯一的一环。在做好防性侵教育的同时,更需要让孩子有求助的能力和求助的意愿。求助的能力就是,孩子能否识别出性侵行为,然后及时地告知、求助家长。求助的意愿是,孩子遭遇性伤害的时候,是否愿意向家长求助,所以想要孩子有对于性伤害的求助能力和意愿,一定要在家庭内建立一个可以弹性的氛围,也就是要给孩子开展性教育,不仅仅是单纯的防性侵教育。
帮助已经遭遇性侵害的孩子时,第一点,要避免二次伤害,性侵跟其他伤害最大不同是二次伤害有时会比初始伤害更大。所以家长要有意识,同时要有专业人士去介入,避免二次伤害的出现。第二点,要相信专业的力量,当孩子遭遇伤害之后,身体的创伤一定要找医生来处理,心理层面的伤害要有专业的心理咨询师或心理医生及早的介入,帮助到孩子尽快的走过创伤期。
王弘琦:教会孩子正确地识别预防和正确应对性骚扰性侵犯,最理想的教育方式是在家庭和学校,进行双方面的教育。家庭中可以利用些家庭小事、新闻,学校的优势是可以进行系统的性教育,具体到性骚扰性侵犯的这个防范等。不要把性教育中性骚扰、性侵犯的预防和应对做成一种性恐吓了。很多家长也觉得给孩子做性骚扰、性侵犯教育很重要,也很热心,但是却拒绝谈性愉悦,谈性给伴侣之间带来的美好,只给孩子有一方面的信息。
即使家长在性教育方面什么都不做,但是有一点至关重要,要给孩子牢牢树立这样的意识:无论你遭遇了什么,可能会面临什么,记住生命最重要!社会不可能做到100%地杜绝犯罪,当我们面临一些骚扰侵害的时候,孩子应该牢牢记住的一点是,智慧的自救,生命最重要。
问:就目前而言,我国的儿童性教育与西方发达国家相比有哪些差距?中小学性教育课程中目前遇到的最大阻碍是什么?
白璐:国内外的差距是跟学科开设的时间有关系,很多比较发达的国家,可能一百年前就已经开始去做这个事情了,我们国家可能才二三十年的时间,所以有这个差距是很正常的,我们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发展。随着社会关注度提高,大家愿意花时间和精力去做这个事情,去认真的对待,我们国内的现状也会发生一个变化。
学校的话,如果只靠专家进学校里做一次课程,而且很多时候并不是参与式的课程,是一个大的讲座,效果其实是非常有限的,好的性教育是陪伴孩子整个成长的,如果学校这一块缺失,家长就要考虑自己去做一些性教育的工作了。
王弘琦:我曾拒绝过一个学校的性教育系统课程,因为他们想开几个实验班,在这些班级里做系列课,我是想帮这个学校做教师的培训,因为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当班主任、生活老师等相关老师拥有性教育能力的时候,事半功倍。如果只做几个班,OG真人厅 OG真人那么其他孩子的权利如何保障?
我个人仍然呼吁和期待中国的教育能够真正地让全面的、适龄的和系统的性教育走入学校,这样家庭和学校结合起来才能够给孩子一个非常健康的成长环境。
白璐:如果通过教育开始有小小的转变,或者对孩子的问题积极回应就可能解决他们未来生活中可能存在的潜在问题,这个时候是事半功倍的。长大之后再去花时间精力做改善是很难的,家长们现在花一点点时间就能让孩子更健康快乐的成长。
王弘琦:无论你的孩子已经几岁了,一个性价比最高、最划算的学习方式,就是从现在开始,从阅读一本专业的性教育书籍开始,自己有能力给孩子做教育,是最好的对待孩子的养育方式。